我在美國講中醫，那首先要感謝華夏經濟文化促進會的盛情邀請！在美國做學術演講并非第一次，這十幾年在北美做學術文化交流也不下十來次，交流的課題從自然美容、療養美學、健康養生、中華茶經、美學研究到中華文化，還算是手到擒來，可這次不同以往。我本非中醫，可偏偏給了我這個命題，也許是他們知道我還有那么點知難而上的個性，即便是班門弄斧，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好在美國法律并沒有限制“演講人必須擁有演講命題的資質”，否則我會臨場被趕下臺，那便是大笑話了。當然，美國至今并沒有承認中醫資質，我想這便是中醫在美國的實際地位。

        美國這個國度我并不陌生，90年代初我便在此攻讀保健學，至今這個專業在很多國家高等院校并未開設，當然也包括中國。因此當時所獲學位也是冠以“哲學博士——保健學專業”，不管怎樣，美國也是最早關注保健養生的國家之一。當時所修課程也并無中醫學，但是很多專業理論只言片語中還是研習了不少中醫中藥的學說。也許是受此影響，回國后，我便重新開始自學中醫，拜中醫名師取經問道。這些年雖所從事的專業研究和中醫學緊密相扣，但要想登大堂侃侃講中醫，那還得做足準備，可不能在“洋人”面前爆出“洋笑料”，毀了咱中國人的臉面！

        臨行前曾在網上看到一篇文章《一個中醫在美國》，文中這樣一段描述讓我驚詫：“有一天，我悄悄地告訴一位美國博士，自己曾是中醫，誰知他卻好心地勸我不要向別人吐露真情，否則人家會認為你是‘sorcerer’，當時我并不知道這單詞的含義。回到宿舍，翻開字典，使我非常難過，因為上面分明寫著‘巫師’二字。”雖說在美國中醫沒什么地位，但沒想到他們是將中醫與巫師混為一談的，這不覺讓我有些舉步維艱。

        到了美國，在巡講途中細細之詢問和觀察，其情形不容樂觀。在美國“中藥不是藥，中醫不是醫”，中醫和中藥已經陷入了法律怪圈。中醫已經是無法可依，更何來的行醫執照？中醫是一個灰色地帶，法律既沒有規定合法，也沒有規定不合法。中醫看病只能叫“咨詢”，開處方，也只是把中草藥當作營養補品，建議病人配合服用。中醫師的地位在美國也屬于低層，與按摩師等相似，收入屬于中層，與中小學教師、美容師相仿，與西醫師相差4—5倍。

        有一個現象值得關注，那就是雖然中醫的地位在美國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但是屬于中醫部分的針灸卻在美國遍地開花。目前，僅紐約州就有數千人有針灸師資格。據說，針灸在美國的發展還要歸功于七十年代隨尼克松訪華的《紐約時報》記者賴斯頓。賴斯頓來到北京后因急性闌尾炎住進了北京醫院。手術時，大夫曾用針灸麻醉給他止痛。回國后，他便寫了一篇報道，詳述了這段神奇的經歷。報道發表后，針灸從此在美國也出了名。還據說，猶太裔對針灸合法化的推動也起了重要作用。美國人剛開始迷上針灸時，一些猶太裔商人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很有商業潛力的行業。他們便出錢游說，推動了各州相關法規的制定，并且成立了針灸師培訓學校和資格審核委員會。在紐約，參加這樣的培訓，每人約花上千美元，考試費約數百美元。針灸的普及也帶動了中醫教育。目前全美有一百多所中醫院校。這些學校以教針灸為主，也講授中醫的基本理論和診斷方法。一些針灸師在掌握了中醫的治療方式之后，往往在針灸之外，還可以用傳統的中醫方式來診斷開方，配合治療，頗受患者的歡迎。

        與針灸業的發展相比，中藥材雖沒有取得比較明確的地位，但也有了一定的發展。隨著華人社區的逐步擴大，一些華商開始從香港、臺灣和大陸進口藥材。如今在各大城市的唐人街，參茸館、雜貨店里都可以看到與瓜子、花生擺在一起叫賣的中草藥。紐約有些店里各種藥材相當齊全，有的還有坐堂醫師開方。但是美國食品與藥品管理局（FDA）曾發布公告，要求在全美國范圍內收回已售出的13種中成藥，并警告全國消費者不要繼續使用關木通、馬兜鈴、八正散、當歸四逆湯等含有馬兜鈴酸的中藥材，因為該成分可能對消費者的健康造成損傷。FDA還公布若干中成藥為禁用，并每年公布名單，如人參再造丸、牛黃解毒片等均列為禁用。中藥飲片禁令也逐年增加至全蝎、附子、麝香、龜板、厚樸、款冬花等，名單仍在不斷增加。國內多家媒體轉載了這一消息，一時中醫藥在美國的境遇再度引起國人的關注。到底是“中醫藥熱”持續升溫，還是中醫遭受到了不合理的“排擠”？美國畢竟是一個多元文化的移民國家，華人越來越多，中藥材越來越多，中醫卻得不到法律承認，連西醫專家也認為極不合理。恰如所云：“既然我們能讓美國人吃中餐，為什么就不能讓他們吃中藥呢？”

        和其它地區一樣，隨著回歸自然的要求在美日益高漲，人們厭惡化學合成品，崇尚天然醫療品，中醫也被稱為“自然醫學”的一部分。為此，我對中醫走向世界充滿信心，只要業界共同努力推動，那只是個時間表的問題。美國總統經濟顧問保羅·皮爾澤就認為“在美國，治療病人所花的費用，幾乎相當于中國GDP的一半，公眾醫療體系的改革已成為美國一個非常重要的議題。”保羅說：“美國人需要中醫，而中國也需要把中醫推廣到世界。”保羅坦承，他希望進入美國的中醫不僅是理念，最好包括產品。但是，通過我與中醫專家的座談，他也發現，目前中醫藥產品進入美國最大的障礙在法律方面，而美國各個州的法律不同，產品進入美國市場，必須和50個州的法律打交道，這將是一個非常困難的過程。

        前總統克林頓就組建了聯邦替代醫學顧問委員會，有兩名中醫入圍，美國著名華裔中醫專家田小明先生就是其中之一，成為首位由美國總統親自任命擔任白宮醫政委員的中醫專家，參與完成了02年白宮補充和替代醫學的醫政報告。田小明先生后又被美國總統奧巴馬政府任命為國家補充和替代醫學顧問委員會委員，成為首位接受這一職務的中西醫結合臨床專家。

        在美國講中醫也確實是件困難的事，中醫學包含了許多道家和儒家的思想，即便是同聲傳譯，中醫西進很容易引起東西方文化的沖突。語言就是一個很大的障礙，許多中醫使用的語言，即使是以漢語為母語的多數中國人都覺得高深莫測，更何況是西方人。此外，中醫主要思想理論在兩千年前已經完善，在相當程度上有著經驗醫學的特點，而現代實驗醫學只是在近百年才發展成熟起來，兩者難免發生沖突。我在洛杉磯、奧克蘭、西雅圖等城市講課時，聽眾大多是來自當地和中醫相關學院的學生，例如我在講到“上醫治未病”，很多學生就很不解，其實道理很簡單。中醫和西醫在診斷上所采用的方法是大不相同的。西醫有大量現代化的手段可以借助，而且這些手段越來越先進。中醫就不同了，什么都沒有，都得靠自己。所以，學中醫要比學西醫困難。中醫的特色是辯證施治，通過證來辨別疾病的因，然后根據這個因來進行治療，也叫辯證求因，審因論治。中醫望聞問切的目的就是要透過這個表像，看它的實質，看它的根本，看它的變化。

        此次美國巡講為期一個多月，途經美國九個城市，除了演講外還舉辦了演示、問診等系列活動，整個巡講活動是圓滿的，一次交流并不能改變中醫在美國的現狀，但是這是一次理想的傳播之旅。中醫之術折射著中華博大文化，而文化是需要傳播的，就如鑒真東渡、三寶西征、絲綢之旅。

        期間，承蒙錢人齊先生之邀，未能親赴敬賀532系統啟動大會，實則遺憾，還請兄長體恤海涵！

侃于麗江古城秋月楓舍客棧
2011-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