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銷立法前夜上演鬧劇 四小公司成直銷試點基地

        商務部宣布中國直銷立法進程年內啟動之后，四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突然成了“中國直銷試點基地”。但由于工商部門的干預，這場鬧劇沒能演下去。

　　四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突然成了中國直銷試點基地。這樣的消息出自3月中旬在北京召開的一次論壇——“中國無店鋪營銷業(yè)態(tài)與直銷模式學術論壇”。

　　在這次會議上，被列入試點基地之列的四川簡陽市正田公司董事長劉正田，興奮地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在場的北京晨報記者。隨后，人們在媒體上看到了關于這件事的報道。

　　這件事的出現(xiàn)其實并不奇怪，因為商務部在不久前表示，年內將開始中國的直銷立法進程。按照我國加入WTO時的承諾，在加入WTO三年后要為“無固定地點銷售”立法。

　　但奇怪的是，中國直銷試點基地的頭銜為什么會掛到了這四家小公司頭上(其中一家去年還在做飼料，另一家是服裝企業(yè))？又是哪個部門授予了這個頭銜？

　　疑團很快被事實印證。4月初，國家工商總局和商務部對此事公開質疑。與此同時，四川省的工商部門接到舉報，稱正田公司涉嫌非法傳銷活動。四川省工商局隨即展開調查。4月13日一早，四川省工商總局經濟檢查大隊就出動人馬去繼續(xù)調查此事。

　　兩則彼此沖突互相矛盾的信息表明，這貌似嚴肅的直銷試點事件更像是一場鬧劇，而幕后的策劃者則包括上述論壇的組織者之——全國高科技健康產業(yè)工作委員會(以下簡稱健產委)和論壇的操辦者——海疇公司。

　　策劃者和操辦者

　　“我們在做此事的時候實在是欠妥當。”4月13日，健產委主任孟昭銳滿臉懊喪。

　　根據孟昭銳提供的材料顯示，健產委是全國高技術產業(yè)化協(xié)作聯(lián)合體的一個工作委員會，是非經營性部門，非法人單位。成立于1996年的全國高技術產業(yè)化協(xié)作聯(lián)合體(簡稱全國高協(xié)組織，英文縮寫CHC)，是由原國家科委、國家教委等九個部委組成的聯(lián)合工作機構。該機構成立的目的是推動高技術的產業(yè)化。

　　健產委設在該委員會下，職能是推動健康產業(yè)的高技術產業(yè)化。該機構共有三四個日常工作人員。主任孟昭銳，今年68歲。

　　據悉，健產委里并無研究直銷的權威專家，更談不上是一個權威的直銷研究機構。因此，該機構對于直銷立法并沒有任何推動作用。

　　海疇公司全稱為北京海疇企業(yè)管理顧問公司。該公司董事長周洲說，他們的職責是為企業(yè)提供管理咨詢服務。但據了解，該公司事實上扮演的角色，是健產委和企業(yè)之間的溝通橋梁。換而言之，海疇公司物色企業(yè)，由健產委發(fā)“直銷實驗單位”的牌子。正田實業(yè)正是通過海疇公司舉薦，成為“直銷研究單位”。

　　這出戲的“演員”是正田實業(yè)公司，該公司董事長劉正田依靠賣保健品在貴州發(fā)家，“后來，市里領導邀請我回家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

　　四川簡陽市工商局的材料顯示，1998年5月，劉正田買了另外一個經營困難的企業(yè)——簡陽雄霸實業(yè)有限公司，更名為正田實業(yè)有限公司。注冊資本為168萬元。經營范圍是批發(fā)零售化妝品、汽車配件、混合飼料、零售糧食等13項。其中沒有保健食品。

　　2004年2月8日，該公司變更登記，變更事項為注冊資本變?yōu)?68萬元；在經營范圍中增加了生產銷售食品、保健品。2月23日，該公司再次變更登記。變更事項為經營范圍，其中增加了投資咨詢、信息服務等內容。

　　正田公司希望能進入直銷行業(yè)。此時，遇到了海疇公司。雙方一拍即合。而海疇的合作方健產委隨即接納了正田公司。在正田付出一筆不菲的費用之后，正田如愿領到了那塊牌子。海疇和健產委如愿得到了那筆酬勞。

　　健產委原本的職責是推動健康產業(yè)高技術產品產業(yè)化，卻為何要發(fā)關于直銷實驗單位的牌子？孟昭銳的解釋是“直銷行業(yè)里很多是保健食品企業(yè)，健產委有責任推動他們健康發(fā)展”。

　　至于為何選擇正田，按照什么程序進行，孟昭銳的解釋是“其一，正田做保健食品；其二，正田得到了當?shù)卣�府支持；其三，正田有一定實力”。至于選擇程序，是由海疇推薦。

　　而劉正田本人承認，“正田在簡陽并不是個大企業(yè)”。簡陽是個縣級市。

　　至于是否得到政府支持。因為簡陽市政府沒有接受采訪，記者無法確定。但據稱，劉正田曾經和簡陽市政府官員一起到北京來領“直銷實驗單位”的牌子。而在3月末掛牌的時候，多位官員到場祝賀。

　　健產委給正田公司發(fā)了正式的文件——“關于設立直銷研究實驗單位的批復”。其中共有三條要求正田公司遵守的原則。其一，不偷稅漏稅。其二，要提供貨真價實的合格產品。其三，不以發(fā)展人頭為目標，非法圈錢。

　　這三條原則中，第一條應當屬于稅務局管轄范圍，第二條應當屬于質量技術監(jiān)督局管轄范圍，第三條應當屬于工商局管轄范圍。健產委如何能夠要求和監(jiān)督正田遵守此三條原則？如果不遵守，健產委又當如何？對于此問題，孟昭銳沒有回答。

　　于是，這場戲就成為海疇拉客，正田付錢，健產委賣牌的一場鬧劇。

　　此劇以正田被調查而暫告一段落。

　　故事背后的故事

　　事實上，在這件事背后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角色——健產委的一個名為“市場環(huán)境研究中心”的下設機構。這個機構才是“中國直銷研究基地”的始作俑者。

　　該機構負責人名為陳韋倫。孟昭銳承認，之所以給正田公司授予那個牌子，是受到了其下設機構市場環(huán)境研究中心的啟發(fā)。

　　據孟昭銳透露，去年下半年，陳韋倫通過另外一個社團組織——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的熟人找到他，要與健產委合作成立一個下設機構，名為市場環(huán)境研究中心。陳韋倫答應，創(chuàng)收后的錢將上交給健產委20%。

　　在此之前，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已經發(fā)出了第一塊“中國直銷研究基地”的牌子。那是去年7月份，湖北一家公司獲得了這塊牌子。既然已經授出了牌子，該研究會為什么還要和健產委合作呢？原因是，企業(yè)認為該研究會還不夠權威，而健產委是九部委聯(lián)合成立的下設機構。

　　于是，由陳韋倫任主任，由健產委和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合作成立的市場環(huán)境研究中心在去年9月15日正式開張。

　　從那時起，該中心所做的事情就是給大連、寧波、北京等3家公司授予了“中國直銷研究基地”的牌子。該中心創(chuàng)收了數(shù)十萬元。這些企業(yè)多數(shù)都是海疇公司拉來的。

　　那些企業(yè)之所以愿意付一筆不菲的費用，顯然是看準了時機。

　　按照WTO原則，中國將就直銷立法。時間是加入WTO后3年，也即2004年12月底。但到目前為止，無法確定，直銷立法是外資先行，還是外資內資同時并進。國內直銷企業(yè)天獅集團曾經公開表示擔憂。

　　事實上，自1998年國家公開打擊傳銷以來，按照嚴格意義而言，國內沒有內資直銷企業(yè)。

　　因此，獲得合法性和安全感成為大量直銷企業(yè)最迫切的愿望。

　　看起來，市場環(huán)境研究中心恰巧提供了這些企業(yè)亟需的東西。拿著九部委聯(lián)合機構的名銜和大印，然后再頒發(fā)“中國直銷研究基地”的紅頭文件和大牌子。

　　如此簡單就能得到大把白花花的銀子，市場環(huán)境研究中心自然樂此不疲，奔走與健產委和企業(yè)之間批發(fā)牌子。

　　“我感覺我被騙了。他們總拉著我說去各地考察。等我去了，才知道是掛牌儀式(掛中國直銷研究基地牌子)，但當時又不好說什么。”孟昭銳抱怨說。

　　該市場中心在今年3月23日被健產委停止工作。孟昭銳承認，他感到了害怕。

　　一段時間以來，健產委不斷接到投訴電話，聲稱有人拿著“中國直銷研究單位”的復印件有拉人頭、做傳銷之嫌。

　　投訴中多數(shù)沖著一個公司而來——北京中誼經濟發(fā)展公司。記者得到一份三頁中誼公司的宣傳材料。據稱，該公司的業(yè)務員就是拿著這份材料蠱惑人心，拉人下水。

　　該材料第三頁是“獎勵計劃說明”。據了解非法傳銷行業(yè)的人士說，“這就是非法傳銷慣用的獎勵誘惑的方法”。

　　令人驚訝的是，記者在調查中發(fā)現(xiàn)，該公司法定代表人是秦永南。而秦永南是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管理研究所的負責人。而市場環(huán)境研究中心正是陳韋倫通過秦永南找到孟昭銳而成立的。該市場環(huán)境研究中心的合作雙方負責人事實上是秦永南和孟昭銳。

　　換言之，市場環(huán)境研究中心的實際控制人之一的秦永南給自己的企業(yè)頒發(fā)了“中國直銷研究重點實驗單位”。

　　“現(xiàn)在，中誼公司已經停止了直銷方面的探索。”秦永南說。

　　就在記者調查此事的過程中，國家工商總局于4月9日再次發(fā)出通知，要求各級工商機關組織開展嚴厲打擊傳銷和變相傳銷專項活動。

　　而此次專項打擊行動將持續(xù)到6月30日。那時，離中國直銷立法還有不到18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