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立春，顧長衛默默撕去了2月4日的臺歷，留下一聲嘆息——他非常希望自己的新片《立春》能在這一天上映，但因為沒有發行公司愿意接手，影片只能繼續在小范圍零星點映。如今清明節過了，《立春》終于來了！11日，該片將登陸蓉城。3年前，顧長衛的導演處女作《孔雀》不僅從柏林捧回銀熊，更引發了國產電影的懷舊風。之后，顧長衛拒絕了為眾多商業大片掌鏡，他再接再厲，和妻子蔣雯麗攜手拍攝了《孔雀》的姐妹片《立春》，但因制作周期一再延長，該片錯過了多個國際影展，公映檔期從去年10月一直延遲至今。好事多磨，首映在即，顧長衛說：“我心情挺激動，終于等到了春暖花開！”在這個大片喧囂的時代，《立春》是一杯濃茶，讓人回味曾經的理想。
　　比《孔雀》更艱難

　　編劇李檣曾說，《孔雀》的成功對他來說是一次“艷遇”。李檣從中戲戲劇文學系畢業后晃蕩了8年，才寫出處女作《孔雀》。當初這個劇本曾在許多導演手里傳過，也有人拍到中途慘淡收場。直到遇上著名攝影師顧長衛，兩個“新手”才終于有了碰撞的機會。《孔雀》的艱難在于拍攝前期，而《立春》的困惑則是如何進入市場。有口碑，有爭議也有希望，《立春》就像立春這個節氣，雖然意味著春天到來，但仍難免春寒料峭。而顧長衛就像片中女主角王彩玲那樣，歷經磨難卻不忘自己的理想，終于找到了“合適”的發行方。

　　《孔雀》有口碑有票房，但眾多發行公司依然不敢接《立春》，這表明大片壟斷、口味單一的電影市場遠沒有迎來春天。此次保利博納公司毅然接手發行《立春》，老總于冬表示：“好的電影自然會有它生存的空間，對《立春》我們有信心。”雖然目前該片拷貝數量和宣傳聲勢微乎其微，但充滿理想的顧長衛依然樂觀：“終于迎來了春暖花開！今年很多好電影上映，我相信《立春》能迎接這些挑戰。”
　　比《孔雀》更有野心

　　喜歡《孔雀》的觀眾會記得影片結尾“弟弟”的一句旁白：“我記得爸爸走的時候，離立春不遠了。”而《立春》開頭的第一句臺詞則回應：“立春一過，城市里還沒有什么春天的跡象，但風真的就不一樣了。”從《孔雀》到《立春》一脈相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李檣和顧長衛的編導組合，把故事的背景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推進到九十年代，“姐姐”張靜初變成了“王彩玲”蔣雯麗，但小城市里的小人物們依然在夢想與現實之間掙扎。

　　顧長衛說，《立春》比《孔雀》更完整、復雜，野心更大。《孔雀》寫的是一家人，以家庭看社會，《立春》寫了6個人，有脫離實際的藝術青年，也有在生活的庸常和瑣碎中自得其樂的人等，他們都是為了理想而奮斗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講，《立春》里的人面對的困境比《孔雀》更復雜，他想通過《立春》塑造出一個時代的平民群像。“《立春》不像《孔雀》那么悶，它悲喜交集，應該有更多的觀眾愛它，包括我自己。”

　　比《孔雀》更溫暖

　　在羅馬電影節上，該片被評價為“艱辛中的優雅”。蔣雯麗在影片里的扮相很丑，但她又是千千萬萬懷有美好夢想的普通人的代表。《立春》的人物群像如同《孔雀》中殉道式般追逐理想的“姐姐”的延展。當夢想照進現實，他們都跌得粉碎，只有王彩玲直到最后還是高昂著頭，令顧長衛始終對這個角色心生敬意。

　　影片在送審時特別剪了兩個版本，李檣原劇本是王彩玲后來做了傳銷，成了大款，對物質生活心滿意足的她淡忘了曾經的理想，而顧長衛選擇了另一結局：王彩玲最終以中央歌劇院首席女高音身份，在豪華的舞臺上高歌《為藝術為愛情》。這既是王彩玲們的幻想，也是一位導演對一個時代的致敬。因為在顧長衛看來，片中的角色包括自己，都是“為了理想而向前奮斗”的人。蔣雯麗說：“每個人的身體里都住著一個‘王彩玲’，都有對夢想執著追求的一面。對王彩玲，我很佩服，現實中，我可能還不及她的勇氣與執著。”

　　延伸閱讀

　　三個外省青年的“立春”

　　《孔雀》、《立春》和《姨媽的后現代生活》，是李檣苦心創作的“時代三部曲”，姐姐、王彩玲、姨媽，這三個女人身上展現了從上世紀70年代至今的時代變遷。李檣把這三個人物歸結為“外省青年”，就像俄羅斯文學中要“到圣彼得堡”去的、巴爾扎克筆下要“到巴黎去”的外省青年。《立春》的主創中，李檣出生于河南安陽，蔣雯麗出生于安徽蚌埠，顧長衛在北京電影學院畢業后被分配到西安電影制片廠，一度以為今后只有出差才能再看到北京。他們深知“北京”對于像他們這樣熱愛理想，并希望通過努力改變自身命運的“外省青年”的意義，他們的奮斗與電影中王彩玲的執著精神暗合。

　　顧長衛 我們身處巨變中

　　著名攝影師顧長衛轉型做導

演后，首部影片《孔雀》就奪得柏林電影節銀熊獎。《孔雀》是計劃經濟時代普通城鎮家庭面臨的“計劃人生”，把扮演姐姐的張靜初一舉從新人捧成明星。《立春》則是市場經濟時代中，普通人舒展個性和理想，卻要面對理想的失落。這一次，顧長衛捧“紅”的是妻子蔣雯麗。

　　繼《霸王別姬》兩人初次合作后，這次終于打出了“夫妻店”的招牌。從《孔雀》到《立春》，這對模范夫婦迎來了事業的第二春。在《立春》里展現的上世紀九十年代，顧長衛已頻頻為陳凱歌、張藝謀掌鏡，第五代電影美學獲得國際贊譽。那時的他家安在北京，人卻天南海北拍片。顧長衛真切感受著時代的巨變，他的生活經歷和感受也被融入影片，表現了中國城鄉的風貌和變革。顧長衛說，他對電影描寫的那個時期國內的變化印象特別深刻。當時他在美國擔任3部好萊塢電影的攝影，偶爾回國還是敏感地發現了中國的巨大變化，“其實我們都身處其中。人要生存，就要學會妥協。人要過得更好，就會和自己最初的理想有很大不同。鐵飯碗的時代終結了，公費醫療也改變了，很多人剛開始時無法適應。但人開始面對更多的選擇，開始去安排自己的理想，去實現自己的價值。所謂有得就有失。”這樣的感悟被顧長衛融入了影片主題。

　　蔣雯麗 重回最初的夢想

　　蔣雯麗在感嘆王彩玲是她碰到的最好角色的同時，從不避諱這也是她演過的最丑的角色。為此，她兩個月增肥30斤，戴上齙牙，點上黑斑和痘印，以至于連兒子都不愿意看她了。電影拍完后蔣雯麗又把體重減了下來，來到羅馬，電影節工作人員差點不讓她上去領獎，因為他們根本想不到現實生活中這個身著華服的美麗女人，就是片中那個滿臉憔悴的女主角。她的努力得到了回報，羅馬電影節在授予她影后頭銜時，稱贊她成功塑造了一個“生活在封閉、壓抑生活中又不甘心妥協的女人。”

　　在大學時代就出演了《霸王別姬》，此后在電視熒屏紅極一時，直到《立春》，蔣雯麗又終于回到自己最初的理想，獲得了表演事業的成功。對照影片中的時代，蔣雯麗的奮斗很像王彩玲，兩者卻有不同的結局。當年高考她因差3分而落榜，上了技校，后被分配到安徽蚌埠自來水廠當工人，“我是個不認命的人，我一直覺得自己內心有一團火焰，總希望找一個對象去燃燒。不過我的媽媽并不希望我離開蚌埠，她覺得在自來水廠工作是鐵飯碗，人總要喝水，廠什么時候都不會倒閉，工資也不錯，希望我趕緊結婚生孩子。”

　　后來在自來水廠組織的一次文藝演出中，一個舞臺總監對蔣雯麗說，我看你表現力不錯，可以去考電影學院。這是蔣雯麗第一次聽說電影學院，而她也“自以為是”地真的去考試了。最后一輪小品考試題目是《唐山大地震》，別的同學都在表演拼命地在瓦礫中挖東西，只有蔣雯麗“癱坐”在地上，仰望天空開始流淚……22歲那年她考入北影，蔣雯麗從此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李檣 從小城市奔向北京

　　李檣是一個不安分的外省青年，他逃離故鄉跑到北京，先是當文藝兵，后考到中戲學戲劇文學。畢業后生活始終不濟，靠賣文為生，卻混得不如意，只好回到老家，三個月一鼓作氣寫出《孔雀》劇本。影片公映后，他一夜成名，如今已成為一線編劇，而從他的另兩部作品《姨媽的后現代生活》和《立春》來看，李檣劇本的鮮明個人印記甚至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導演。

　　李檣坦言，《孔雀》和《立春》是寫給和自己一樣的“王彩玲”們。《立春》就是他從小城市奔向北京的現實寫照。說起當年的苦悶，李檣說：“姐姐所面臨的時代是一個禁錮的時代，它禁錮著所有人；王彩玲的時代，看上去每個人都有了自由，每個人都有機會，其實更復雜。姐姐的悲劇在于時代在和她作對，而王彩玲的悲劇在于她在和時代作對。”在他眼中，王彩玲很“擰巴”，因為不美，所以更要借用才華來表現自己的不同。

　　《立春》劇情簡介

　　王彩玲是北方小城市里一名普通的音樂教師，是個普通到近乎丑陋的女人：臃腫、齙牙、滿臉痤瘡和黑斑，她惟一的不普通，是能飽含深情地演唱意大利歌劇。然而，閉塞小縣城的普通百姓對歌劇并不感興趣。

　　不得意的王彩玲一心想調到北京，在那里一展歌喉。她頻繁往來于開往北京的火車上，做著自己的歌劇夢，并在尋夢過程中認識了和自己一樣執著的“瘋子”們：多年考美院無門的黃四寶、對歌劇一見鐘情的工人周瑜、芭蕾癡迷者胡金銓等。王彩玲雖然和小縣城的幾位男人有過瓜葛，但唯一一次付出的真情，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絕望的王彩玲甚至想到以死了結。

　　高貝貝找到王彩玲，她自稱身患絕癥，唯一心愿就是可以參加全國歌手大賽并獲獎。在北京求職多次碰壁已讓王彩玲深深失望，同時也為了幫助高貝貝，王彩玲放棄了進京的夢想，將這筆金錢用來資助后者打通關系。王彩玲沒想到自己面對的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在新年飄飄雪花里，在母親點燃的鞭炮和祝福里，王彩玲似乎感到生命的冬天也快到盡頭，雖然春天的溫暖還找不到，但是立春了，一切都不遠了。她到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兔唇小女孩，把自己的夢想寄托在下一代身上。